隨著一聲巨響,網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出操場,一旁觀戰的眾人來不及反應,視線呆呆地跟隨那道亮黃色的軌跡移動,直到它徹底消失在天際,才後知後覺發現闖禍了。
「我去撿吧,你們先拿備用的球繼續打!」在場邊休息的犬飼,自告奮勇暫離幫忙撿球,熟練運用異能操控周圍的空氣、凝聚於身旁製造推力,輕鬆帶著他衝上高空,沿著記憶中網球噴飛的方向前行;他記得那個地方是接近校區邊緣的湖畔,只希望網球別一路滾進水底,這樣真的要準備挨罵了。
犬飼穩穩在森林邊緣降落,撥開草叢、四處張望尋找網球蹤影,星峰院湖畔周遭的景色優美而寧靜,幾乎沒人捨得破壞這副光景,他幸運在某棵大樹旁發現網球,才剛準備返回操場,耳旁卻突然捕捉到一絲細微的泣音 ── 在無人的森林聽見哭聲,這種標準恐怖片般的發展,讓犬飼忍不住背脊發涼,但又擔心萬一真的有誰需要幫助,而唯一聽到的他卻選擇落荒而逃,反而錯過救援的黃金時間,他肯定會後悔一輩子。
「那個……請問有人在嗎?」犬飼小心翼翼朝聲源走去,很快便看到熟悉的身影,在社團活動認識的五月雨遼生臉上掛著完美的微笑,雙手交疊於身前,態度自然向他打了聲招呼:「真巧啊,居然會在這裡遇見你,嵐翔同學。」
平時用異能吸收的負能量無預警提前爆發,遼生慌不擇路跑進鮮少有人經過的森林,任由自己低聲啜泣、清理壓抑許久的糟糕情緒。他在聽見犬飼呼喚的當下,便趕緊抹掉眼淚、用衣服擦乾雙手,爭取盡快將情緒恢復到平常的模樣,再用交疊的掌心掩蓋擦過眼淚的濕跡,下意識想著只要保持微笑就能打發過去;然而就算表情可以偽裝,剛哭過的細節可沒那麼容易消退,泛紅的眼角與鼻尖早已暴露,犬飼一眼就認出對方在逞強,「遼生學長,你剛才在哭嗎?」
當場被點出這件事,遼生肉眼可見地愣了一下,側頭思忖該如何表達,才淡淡回道:「……只是日常抒發而已,很快就沒事啦。」他不想讓後輩擔心,也從沒跟誰提過自己的狀況,一時間也不曉得該如何解釋,未料這句話反而讓犬飼更緊張,說著就準備掏出手機打給室友,「日常?遼生前輩遇到什麼困難了嗎,還是身體不舒服?你等等,我現在就聯繫里歐,讓他用異能幫你治療!」
「我、我已經沒事了,你不用緊張!」被撞見這麼沒出息的模樣,遼生內心慌得只想逃跑,但還是努力堅持留下,「嵐翔同學為什麼會獨自跑來湖畔附近呢?我以為你會更喜歡和大家一起打球,但森林裡可沒有網球場呢。你應該還有事要忙吧,不用先回去嗎?」他視線快速打量四周尋找新話題,敏銳注意到犬飼手中拿著的網球,那顯然不是湖邊該出現的東西,推測操場那邊或許出了小小的意外。
犬飼狐疑地瞄了眼對方略顯僵硬的笑容,躊躇片刻決定停下撥號動作,重新將手機收回口袋,「我明白了,我不會透露給其他人的,現在遼生學長能告訴我,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嗎?」遼生咬緊下唇,嗓音顫抖重複道:「……我沒事,真的沒事。嵐翔同學不用擔心,快點回到朋友們身邊吧,大家應該還在等你吧?」
遼生從剛才就只會用「沒事」打發他,但對方表現出的態度,又怎麼看都不像「沒事」。這讓他想起剛認識里歐的某個夜晚,當時對方也是神色自然走進浴室,犬飼原本想著他應該只是要上廁所,沒想到關上門後,傳出的卻是撕心裂肺的崩潰尖吼;明明是最要好的兄弟,他卻什麼忙都幫不上,只能慌張地抱住里歐、無數次撫過室友顫抖著弓起的脊背,急得都快哭出來了,但他也清楚這時再多一個哭哭啼啼的傢伙,只會讓情況更糟而已。
「 ── 遼生學長,不要再逞強了,你怎麼看都不像沒事啊!」犬飼揪緊衣襬大聲回道,他討厭這樣無能為力的自己,遼生曾在人生最黑暗的時期拉了他一把,許久後他才知道對方的異能是什麼 ── 名為「心燈」的異能就像一台空氣清淨機,能夠吸收周圍的負面情緒,幫助對象自然釋放累積的壓力。難怪在遼生一臉可疑向他介紹輔導老師後,犬飼的精神狀況突然好轉許多;當時對方察覺擦身而過的學弟狀態不對,也幫忙吸走了部分情緒,讓他有餘力思考其他事情、重拾運動習慣,進而抒發平時課堂上的壓力。